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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周:卫理宗神学中的“基督徒的完全_完全的爱”(Christian Perfection_ Perfect Love)

理论基础、圣经依据与实践应用 (3-2)

第二十五周:卫理宗神学中的“基督徒的完全_完全的爱”(Christian Perfection_ Perfect Love)

神学家观点整合


自卫斯理以来,历代卫理宗神学家和研究者对“完全的爱”教义进行了丰富的讨论和阐释。他们有的深化了卫斯理原初的见解,有的回应了不同时代的质疑,也有的从新角度拓展了这教义的涵义。以下我们综合几位具代表性的学者观点,加以介绍与评析。


圣爱神学的核心 – 柯林斯的观点


美国卫斯理神学家肯尼斯·柯林斯(Kenneth J. Collins)在其著作《约翰·卫斯理神学:圣爱与恩典的面面观》(The Theology of John Wesley: Holy Love and the Shape of Grace) 中指出,约翰·卫斯理的信仰中心主题就是“圣爱”(holy love)。柯林斯强调,卫斯理神学的独特之处在于将神的圣洁与神的爱完全融合;神的恩典既有赦罪之爱,也有洁净之能,两者在信徒身上结出的果子就是完全的圣洁之爱。柯林斯认为,卫斯理的实践神学可被称为一门“圣爱的神学”,其中“完全的爱”并非孤立的道德理想,而是贯穿于救恩论各环节的主线:从预备恩典的爱之吸引,到称义时神爱的大释放,再到成圣中爱心的增长直至完全。柯林斯特别谈到卫斯理强调人与神协作回应恩典的重要性。他引用卫斯理的话说:“没有神的恩典,人一刻也不能成圣;但没有人的回应和配合,神的恩典也不强迫人成圣”。因此,所谓“负责的恩典”(Responsible Grace,马多克斯提出的术语,下节详述)贯穿于完全成圣过程:神不断赐下改变人心的恩典,而人需要不断地以信心和顺服来回应,使恩典在生命中充分运行。这一点也呼应了卫斯理关于成圣需人“竭力追求”的教导(来12:14)。柯林斯的贡献在于系统地展示了卫斯理神学如何以“圣洁的爱”贯穿整全,从而帮助现代读者宏观把握“完全的爱”不是孤立的伦理追求,而是恩典之路的顶峰与方向。正如该书简介所言:“柯林斯博士藉由卫斯理信仰中心的‘圣爱’和‘恩典’,解释卫斯理神学各个领域,使读者得以整全理解循道卫理宗神学的脉络与精华”。


澄清与平衡 – 奥特勒的阐释


阿尔伯特·奥特勒(Albert C. Outler)是20世纪著名的卫斯理研究学者,他对“完全的爱”教义有精辟的分析和澄清。奥特勒强调,必须将卫斯理所讲的“完满的爱”理解为相对的、当下的而非绝对的、静止的。他指出:“对于卫斯理来说,‘完全的爱’就是‘在某一当下确知自己对神和邻舍的爱达到了充满的境地’,这是因神所赐的信、望、爱之恩而成就的。……‘完全’意味着在有意识的意志和故意的行为上实现了信仰之心要尽上一切去爱神的渴望。” 奥特勒在这里用凝练的语言总结了卫斯理定义“完全的爱”的精髓:它涉及主观确据(确知爱充满心中)、当下时刻(并非一次永远完结,而是此刻活在完全爱中)、爱的源头在神(人的爱是由神恩典激发和成就的)、意志层面的完全降服(在有意识领域里全然顺服爱神的呼召)。同时,奥特勒也直言不讳地指出卫斯理教义被误解之处:“卫斯理本人明确指出,他的教义并非‘无罪的完全’。达到完全的人并不意味他在无意识领域未知的方面也是完美的”。奥特勒引述卫斯理的话提醒:“达到完全并不表示我们免除了‘无知、错误、软弱或试探’或‘非故意的过犯’”。在奥特勒看来,卫斯理之“完全”乃是限定在“我们所知道和能做到的范围内”,而未涉及我们知识以外或控制以外的领域。因此,哪怕一个人爱心完全,他仍可能在不知情下违反神某条诫命,或因思维限制犯错,但这些不在“有意识的悖逆”范畴内,故不影响他在神面前被视为完全。奥特勒认为,这是卫斯理教义内部的平衡机制,使之既保持了高标准(要求除去一切故意的罪恶,纯一地爱),又免于狂妄(不假装今生达到了天使般的无瑕)。通过奥特勒的分析,我们看到卫斯理教义内涵的张力:“一种并非无可指摘却真实可行的完满”。这正是卫斯理的贡献:在绝对圣洁与现实可能之间开辟了一条福音的道路,让平凡信徒可以凭信心走上不断成圣、以爱为本的旅程,而不会因为自身的有限和失败而放弃追求。


奥特勒的另一贡献在于将卫斯理的教义置于更广阔的神学背景中。他称“完全的爱”是卫斯理神学中“最独特且最被误解”的教义,提醒后人要准确把握其真意,不能望文生义地批评为“完美主义异端”。他也赞同柯林斯等学者的看法,即卫斯理的“完全论”应与其整个神学体系一同看待:它离不开恩典教义、悔改重生论以及教会团契实践。奥特勒特别指出了“团契”对于完全成圣的重要性——“没有孤立的圣徒,也没有离群的圣洁”("Holy solitaries is a phrase no more consistent with the Gospel than holy adulterers. The Gospel of Christ knows no religion but social; no holiness, but social holiness."),意指成圣和完全之爱是在基督身体的共同生活中实现的(即“社会的圣洁”)。这一点常被误解的人忽略,只把完全当成个人成就。而奥特勒提醒我们,卫斯理要求每位信徒都加入小组,与弟兄姊妹彼此督责、相爱相助,正是因为他相信圣洁必须在团契中追求,在爱中共同成长。这也预示了后面要讨论的社会维度。


更新视角 – 马多克斯与朗仑的拓展


20世纪末和21世纪初,卫斯理神学研究进入新的阶段,一些学者尝试将“完全的爱”教义与当代神学议题对话,给予新的诠释和应用。其中具有代表性的是蓝迪·马多克斯(Randy L. Maddox)和西奥多·朗仑(Theodore Runyon)的观点。


“负责的恩典”与过程取向(马多克斯):兰迪·马多克斯在其著作《负责的恩典:约翰·卫斯理的实践神学》(Responsible Grace: John Wesley's Practical Theology)中,将卫斯理成圣观归纳为“负责任地回应神的恩典”的过程。他强调,卫斯理理解的成圣乃是神主动施恩与人自由响应之间持续不断的互动。这一观点其实与前述柯林斯的看法一致,但马多克斯着重突出过程性:即使“完全成圣”有瞬间的成全时刻,它之前之后都包含在一个生命过程之中。马多克斯认为,过分聚焦于那个“转瞬即成的经验”会导致忽视之前长期的培育准备以及之后长期的持守成长。因此他鼓励教会教学时,将“完全的爱”描述为“迈向基督丰满身量的旅程”,其间每一步都有神恩典引导和人的回应配合,而非仅仅一个经验见证即可毕其功。马多克斯也探讨了卫斯理成圣观与五旬节圣灵充满经验的关系,提出问题:“卫斯理的完全成圣在何种意义上是五旬节式的?” 他指出,19世纪一些卫理宗圣洁派人士将成圣看作第二次五旬节,但卫斯理本人并未如此等同——他虽相信圣灵大能充满能洁净人心,但他不认为这是伴有明显神迹奇事的“超自然外显”经验,而更常是内在属灵的更新。因此马多克斯提醒当代卫理宗教会,应避免两个极端:


· 一是把完全成圣简化为一次情感激情或神秘体验;

· 二是因为畏惧狂热而干脆不提此教义。


他呼吁回到卫斯理注重渐进培育与瞬间成全并重的平衡上来。这种诠释对今日教会很具启发,帮助信徒将追求完全视为每日与神同行的责任,而不是被动等待某天“神蹟般成圣”。正如马多克斯解读“负责的恩典”所说:“没有神恩典,我们无法得救;没有人的回应,我们也无法得救”——成圣是邀请人积极参与、认真对待的恩典之工。马多克斯在卫斯理神学和当代灵恩运动间架起桥梁,也为传统的圣洁教义注入了新的活力和实用视角。


“新创造”与社会维度(朗仑):西奥多·朗仑(Theodore Runyon)在其著作《新创造:约翰·卫斯理的今日神学》(The New Creation: John Wesley’s Theology Today)中,强调了卫斯理神学的末世论取向和社会维度。他指出,卫斯理所追求的圣洁并非仅关乎个人道德,而是神新创造之工在今生的预演。朗仑认为,“完全的爱”不仅体现为信徒个人灵性的更新,也应当拓展为对社会的更新力量。他编辑了一本论文集(编号72)探讨“成圣与解放”的关系。其中一些学者批判过去对于卫斯理完全论的探讨过于局限于个人层面,忽略了社会、政治、经济领域的圣洁责任。他们主张将卫斯理的圣洁观放在今日关怀社会公义和解放神学的视野中重新思考。例如,如果爱是完全的,那么这种爱必然关切到贫穷、压迫、不公等社会问题,推动信徒去实践公义、怜悯和谦卑地与神同行(弥6:8)。朗仑等人指出,其实卫斯理本人也非常注重社会圣洁:他反对奴隶贸易、积极设立孤儿院和学校、倡导医疗慈善,这些行动都是“爱邻舍”的具体体现。卫斯理说过:“没有私人的圣洁,除非它也体现为社会的圣洁。”可见,对他而言,成圣的果子之一就是在社会中发挥盐和光的影响,使基督的爱扩散在群体关系之中。因此,当代学者发展卫斯理教义时,将“完全的爱”视为个人与社会双层面的圣洁。这并非改变原意,而是扩充其外延,使之与当今世界的处境对话。朗仑的“新创造”神学提醒我们,“完全的爱”最终指向的是神对全人类和全受造界的救赎计划——信徒爱得完全,教会成为圣洁群体,进而见证并参与神新天新地的创造性工程。这赋予传统教义更广阔的使命感。


综合而言,当代卫理宗学者对“完全的爱”的探讨在以下几个方面丰富了我们的理解:


  • 强调圣洁之爱的核心地位(柯林斯),将之视为卫斯理神学的统摄主题,使我们看到教义内在的一致性和连续性。

  • 澄清教义的平衡与限度(奥特勒),确保我们不误解为绝对完美主义,又不因此贬低其要求,避免极端与偏差。

  • 突出动态过程与人之回应(马多克斯),鼓励将追求完全融入日常属灵操练,理解为持续与神同工的过程,而不只是等待超凡经验。

  • 拓展末世与社会维度(朗仑),将完全成圣视为神国度临现的一部分,让圣洁之爱从个人生命延伸到社会实践。


所有这些观点,其实都以不同方式回响着卫斯理原初的信息——“爱”是信仰的中心与最高目标,神的恩典有能力在今生塑造出以完全之爱生活的子民。正如另一位卫斯理学者温古普(Mildred Bangs Wynkoop)所主张:卫斯理的完全论实质上就是一门“爱的神学”。这爱不仅洁净人心,也要求我们在世界中践行。今日我们整合前人智慧,对“完全的爱”有了更全面的视野,更能避免误区,也更能发挥其生命力。


教义争议与历史回应


任何一个强调“人在今生可以达至某种完全状态”的教义,都难免引起争议。“完全的爱”教义在其传播过程中,曾遭遇各类质疑和误解。以下按历史发展脉络,概述主要的争议焦点,以及卫理宗神学家和教会对此所做的回应。


卫斯理时代的质疑与澄清


在18世纪卫斯理推行复兴运动的过程中,他关于完全成圣的主张很快招致了一些同代人的批评。其中一个主要反对者竟是与卫斯理关系密切的莫拉维弟兄会领袖津森多夫(Count Zinzendorf)。约1739-1740年间,津森多夫与卫斯理就“信徒是否可能不再犯任何罪”展开激烈辩论。津森多夫认为,信徒在归正时就一次性完全成圣,之后依然每天需要基督的赦罪(即同时是义人也是罪人,近似路德宗观点),他不认同卫斯理提出的归正后第二步的成圣经验。卫斯理则坚持称义与完全成圣有别:称义后罪赦,但罪性仍存;完全成圣则进一步洁净罪性。他反驳津森多夫的“同时是义人也是罪人”概念,认为神能在信徒生命中实际成就胜过罪的工作。两人的论战凸显了路德宗成圣观与卫理宗成圣观的差异。


除了神学争议,也有来自英国国教内部对卫斯理的批评。一些安格利坎神职人员指责卫斯理散布“完美主义”(Perfectionism),担心这教导会滋生骄傲或狂热。他们质疑:“难道人可以没有任何罪了吗?”卫斯理在《基督徒完全》讲道的序言中特别回应了这一指控,申明他所说的完全不是指从此无需基督宝血,也不是说不再成长,而只是没有故意犯罪。他强调自己从未宣称一个圣徒不需要主祷文中“免我们的债”,即完全的信徒仍每天谦卑地求神赦免他的短欠。在与批评者的书信往返中,卫斯理一再引用圣经实例来支持自己的立场:他提及撒迦利亚夫妇“在神的一切诫命上无可指摘”(路1:6),约伯是“完全正直的人”(伯1:1),以及新约中保罗祈求信徒“完全无可指摘”(帖前5:23)。这些都说明一种相对的无可指责在地上是可行的,并非亵渎性的自义。对于所谓“狂热”(Enthusiasm)的担忧,卫斯理也承认危险存在,因此才极力给完全成圣下定义划界限,以防人自欺或自大。他警告那些认为自己达到完全的人要接受团契的督责,注重爱的谦卑。他也要求卫理公会的督工谨慎分辨听众中宣称完全者的果实,以便及时矫正任何走偏的倾向。


1763年前后,卫斯理运动内部也发生了一次与完全成圣相关的危机,史称“温和主义争议”。起因是伦敦卫理公会班组长麦克南(George Bell)等人自称得到启示,宣告自己的圣洁已到达不会再犯罪甚至不会再死的地步,引起极端狂热。他们认为基督再临迫近,自己是一批特别的“得胜者”。卫斯理最初对这些弟兄姊妹的热情抱观望态度,但随着他们言行出轨,他断然与之切割,公开谴责此等谬误。1763年卫斯理发表《致卫理宗会众的一封信》,批评Bell等人的预言和不死说是异端,并重申稳健地理解完全的重要性。他说,虽相信成圣可能在今生达成,但“没有任何迹象表明这些自称完全者比他人更圣洁,反倒更骄傲自是”。他制定规则,禁止在聚会中随意宣布某人已完全成圣,强调时间将证明真正的圣洁在于持久的圣洁生活。通过这次事件,卫理公会内部对完全成圣的教导变得更加谨慎有序。卫斯理在1760年代撰写了《论基督徒完全的更详尽思考》(Thoughts on Christian Perfection, 1763)和《基督徒完全简略思考》(Brief Thoughts, 1767),进一步澄清教义并调整语气。他在Brief Thoughts中承认:“一般而言,神是在信徒临终时才赐下完全的圣洁,尽管有时也提前许多年赐下”。这某种程度上是对那段狂热时期的反思:为了防范急切冒进,他倾向强调耐心等候与顺服神的时间。


综上,在卫斯理本人时代,主要的争议点集中在:


  • 成圣的时间和方式:是否即时完成?卫斯理趋于折中:通常渐进,有时即时。

  • 完全的含义:是否包括无误无瑕?卫斯理坚决否认这一极端解释,限定为爱和无故意罪方面的完全。

  • 狂热滥用:对那些自诩完美却行为不符者,卫斯理及时纠偏,加强纪律。


可以说,卫斯理通过讲道、书信和会议决议,成功地守护了教义的纯正,既未让批评者的误解扼杀真理,也未让狂热者的偏差败坏名声。他的小心平衡使得卫理宗教义在他身后得以留存并传承。卫斯理逝世前不久(1790年)写信说:“虽然有吵闹之声反对,但这教义依旧坚定;主已经为我们争战,我们也必须保守这产业。”他尤其欣慰地看到约翰·弗莱彻等忠心同工为捍卫完全成圣教义做出了巨大努力,将之与当时流行的反律法主义、反圣洁倾向进行了有力的辩护。在卫斯理和弗莱彻合力之下,卫理宗在18世纪末成功地将“完全的爱”确立为自身的重要教义,且声誉(经过澄清)基本正面,避开了大部分极端嫌疑。


19–20世纪的发展与回应


进入19世纪,卫理宗传播到美国并日益壮大。“完全的爱”教义在北美发展出所谓圣洁运动(Holiness Movement)。约1830-1850年代,美国循道卫理宗内部兴起了一股强烈强调第二次祝福(Entire Sanctification)并在营会聚会中追求这种经历的复兴运动。芳妮·克洛斯比等著名圣诗作者都创作诗歌歌颂基督徒完全。一些卫理宗主教(如芬利)也积极推动这教义。然而,随着时间推移,一部分圣洁派人士对母会不满,认为教会对完全成圣的教导不够有力,坚持要成立专门团契促进此真理。1840年代后,出现了美以美会的圣洁派,举办圣洁营会,出版《完满之爱指南》(Guide to Christian Perfection)等刊物,致力于恢复卫斯理的“原教旨圣洁”热情。这一运动有积极影响,促使许多基督徒向往更深属灵生命,但也造成一些张力:部分圣洁领袖走向反对凡未经历“第二次祝福”者担任事奉等极端立场。这导致1860-1890年间,美国卫理宗内陆续有团契或区域脱离出去,成立独立的圣洁宗派,如拿撒勒人会、五旬节圣洁会等。这是卫理宗历史上一大教派分化。主流卫理公会对此的回应是既肯定完全成圣教义的地位,又要约束教学的策略和语调。1870年,美以美会年会就曾辩论是否应要求所有牧师宣讲“即时成圣”经历的重要性。多数主教认为教义无误,但对于如何宣讲需智慧,避免弄成“二等基督徒”之分。


与此同时,在英国本土,也有著名的圣洁运动领袖,如威廉·波斯(William Booth)后来创立了救世军,就是受圣洁神学驱动强调个人圣洁和社会慈善结合。循道会内部则更倾向于稳健持守,不支持分离。英国卫理公会在十九世纪后期的立场是:完全成圣乃我们信仰的一部分,但不应将是否有第二次祝福经历作为评判属灵高下的标准。他们以卫斯理的平衡教导为依据,一方面鼓励信徒追求更丰盛的恩典,一方面强调持续顺服和爱心生活比强调一次性经历更重要。可以说,在19世纪“卫理宗主流”和“圣洁运动分支”的区别主要在策略而非神学本质——双方都认同卫斯理的教义,只是圣洁运动更强调急切见证与标志性经历。


进入20世纪,卫理宗与其他教派逐渐走向合一,北美的美以美会、循道卫理等合并成联合卫理公会(UMC)。教义上仍尊奉卫斯理标准讲道集及《卫斯理信仰问答》(Wesley's Catechism)等作为准则,其中“基督徒完全”依然被承认为教会信仰的一环。但总体而言,20世纪中叶以后的主流卫理公会对完全成圣的强调下降。一方面是因为与循道宗合并后,加尔文派色彩增加,另一方面可能也由于现代主义思潮,对“完美”概念持怀疑态度。许多卫理宗教会对成圣的教导淡化为仅仅“成长过程”,几乎不提即时完全的可能性。针对这种状况,20世纪中叶几位卫理宗学者着力重新阐释卫斯理完全论,希望挽回其应有的位置。上述的奥特勒、柯林斯即是其一。另外如罗伯特·弗流(Robert N. Flew)在1930年代写了《卫斯理的完全论》(The Idea of Perfection in Christian Theology, 1934),他具有创见地把卫斯理教义放在整个教会历史中考察,指出卫斯理的独到贡献,也承认了历代各种完美思想的光谱。哈罗德·林德斯特伦(Harald Lindström)1946年的著作《卫斯理与圣洁》(Wesley and Sanctification)深入研读卫斯理原始资料,被誉为理解卫斯理成圣论的经典教科书。Leo Cox在1960年代写论文详细解释卫斯理所说“完全”的意义和特征,也提供了洞见。这些学术研究帮助澄清了一些误区,使学界对卫斯理完全论有了更准确的把握。


特别值得一提的是Wynkoop(温古普)1972年的著作《爱的神学:卫斯理神学动态》(A Theology of Love: The Dynamic of Wesleyanism)提出了一个扭转性观点:她认为卫斯理的整个神学是以“爱”为中心动态统一的,之前一些对卫斯理完全论的解读把它公式化、静态化了。她重新强调成圣并不是神秘配方,而是关系性的爱达到成熟。这在当时的新正统神学风潮中引起共鸣,也为卫斯理传统吸引了新的关注。随后,Kenneth Collins、Randy Maddox等在1990年代进一步推进了卫斯理圣洁论的研究,使之与当代圣经神学、伦理学、灵修学对话。例如有人从伦理学视角探讨“完全之爱”如何应用于具体道德抉择,认为卫斯理的完爱其实等同于完全以爱为动机的一致性伦理。21世纪,有学者比如Kevin Watson重新检视圣洁运动历史,认为卫斯理教义本身并无错,问题在于后人实践失衡,遂呼吁教会应重拾这一教义的应有之义,正视其挑战与应许。


总的来说,面对历史上的争议,卫理宗教会的回应之道可以总结为:


  • 坚持原则:始终坚守卫斯理对教义的圣经根据和平衡解释,不因反对声而放弃核心主张(即圣洁的可能性与必要性)。

  • 纠正滥用:对于内部出现的偏激狂热现象,及时以纪律和教导加以矫正,防止教义被曲解利用。

  • 对话调整:随着时代神学语言和思想的变化,不断用新的诠释框架来说明教义,使之与当代语境对接(如用心理学、伦理学语言重新表述完全是何意)。

  • 教育培育:通过神学院教育、出版书籍等方式,确保牧者和信徒对教义有正确理解,而非道听途说的偏见。20世纪中后期的卫理宗导师们通过著述成功避免了卫斯理教义被遗忘或污名化,让新一代重新看见其中的亮光。


凭借这些努力,“完全的爱”教义在风浪中不仅没有沉没,反而展现出强大的生命力。它跨越文化地界传播到全球卫理宗群体,并在对话中不断自我净化,更加纯粹地反映出那圣经之真理:神呼召祂子民在爱中成为圣洁。


当代表达与教会实践


进入21世纪,“完全的爱”教义仍然是卫理公会信仰的重要组成部分。然而,不同地区、不同时期的教会对这一教义的强调程度和表达方式有所差异。以下探讨当代卫理公会如何在教义教育教会生活实践中传承和落实“完全成圣”的理念,并考察其中的挑战与展望。


教义教学与信仰告白中的体现


当代全球卫理公会(包括美国联合卫理公会和各独立卫理宗教会)在其官方信仰声明中通常保留了约翰·卫斯理时期所确立的教义标准。例如,美国《联合卫理公会纪律》(Book of Discipline)中列有《卫斯理标准讲道》和《卫斯理神学问答》等作为教义准则,其中就涵盖了成圣和完全成圣的教导。这意味着,从制度层面,“完全的爱”教义被承认为卫理公会神学传统的一部分。许多年会在其《信仰宣言》中明确指出:“我们相信成圣是重生后的信徒在圣灵引导下趋向属灵成熟的过程。通过顺服神,信徒的爱心得以完全洁净(Entire Sanctification),以致爱神爱人的心成为基督徒生命的主导动力。”这一表述在官方文件中确保了教义的连续性


在神学院和牧师培训中,卫理宗史和神学课程仍教授卫斯理关于救恩次序和基督徒完全的思想。例如,新加坡的三一神学院和马来西亚的卫理神学院,其课程和出版的教材常包含卫斯理圣洁神学的内容,帮助新一代传道人理解如何将之应用于牧会教导中。一些学校也翻译出版了柯林斯、马多克斯等著作的中译本,使华人学生可以直接学习当代最新的卫斯理学术成果。这些教育努力确保了神学上的传承


不过值得注意的是,在基层教会的讲台上,“完全成圣”未必是常被直接提及的话题。这是因为现代人对“完全/完美”一词敏感,加上过去的误解阴影,使不少牧者谨慎行事。许多时候,牧者可能倾向于讲“爱的生命”、“圣洁生活”、“更深的委身”等措辞,而不直接用“完全”字眼。然而,这并不表示教义被放弃,而是换一种说法以减少听众抵触。例如,有些教会在门训或成圣课程中,用“爱中成圣”、“灵命成熟”来指代同一过程。正如新加坡卫理公会的刊物所言:“在现代语境下,如果频繁使用‘无罪’或‘完全’这样的字眼,容易引起误解;然而,即便少用这些词,这一教义的核心元素仍应被热切地传讲和追求”。换言之,当代传道者在措辞上更谨慎,但依然在努力教导信徒追求更高的圣洁标准。


近年来,一些卫理公会的刊物和研讨会开始重新探讨如何有效传递完全成圣的信息。例如,新加坡卫理公会在其《OnTRAC》(Trinity Annual Conference)杂志2023年7月号刊登文章〈重新发现基督徒完全〉,指出:“当然,在现代环境下,谈论‘无罪’或‘完全’需要小心,因为很容易被误解。然而,即使不常用这些术语,这教义的关键要素仍应被热切传讲并追求。因为基督徒完全是一个真实可实现(actualisable),虽非‘不可犯错’却确实可得的恩典。”


此外,一些卫理宗教会已将追求成圣融入其灵修传统和活动中。比如,西方教会举办的“卫斯理班会”(Wesleyan Class Meeting)运动在复兴,强调弟兄姊妹聚会彼此问责:“你今日在主里的情形如何?”这其实正是当年班会帮助信徒走向圣洁完全的法宝。通过这样有深度的团契分享,信徒被鼓励向罪死、向爱活。又如,有的卫理公会开始关注“约翰·卫斯理之道”课程,将卫斯理的教导整理成灵修手册,指导信徒每日祷告、反省哪里未达爱心完全,并求圣灵更新。


总的来看,在教义教学上,当代卫理公会努力在忠于传统回应现代之间取得平衡。一方面保留教义在信仰纲领、课程训练中的位置,另一方面调整措辞和方法,使之能够更有效地进入信徒心田。这种努力方向与卫斯理本人“向平信徒讲道注重明白易领”是一致的。


下一周我们将探讨卫理宗神学中的“基督徒的完全_完全的爱”(Christian Perfection_ Perfect Love)的最后一个主题,“在教会生活与实践中的落实”,盼望届时与大家一同学习!


结束祷告:


主啊,祢的爱是圣洁的爱,是召我们从罪中出来、归向完全的爱。我们因祢的恩典得救,又因祢的恩典得以更新、洁净、成圣。感谢祢借着卫斯理和众信仰前贤,启示我们“完全的爱”不是遥不可及的幻想,而是在基督里真实可行的生命旅程。主啊,求祢赐我们一颗谦卑顺服的心,愿意在每一日回应祢的恩典,不懈追求圣洁,不再为自己活,而是被祢的爱充满,活出爱神爱人的生命。愿我们不因软弱退后,也不因高标准畏惧,乃在圣灵引导中坚定前行,直到爱在我们里面得以完全。奉主耶稣基督的名祷告,阿们!

澳洲基督教华人卫理公会真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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